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世界今熱點:大學畢業(yè)怎么就成了孔乙己

來源:騰訊網    發(fā)布時間:2023-03-24 11:33:17

作者 | 路遲

關于“孔乙己”的討論似乎沒有經過特別的發(fā)酵,卻以一種類似時代詞典的方式,進入了微不可察的日常生活語境里,大學生為五千元的平均月薪叫屈,是觀念里脫不下長衫;放棄白領工作去做體力活兒,則是勇敢脫掉了“長衫”,各種活法,來來去去,總是有關“長衫”。

這個詞最開始出圈時,僅一句話,就足以俘獲千萬年輕人內心的強烈認同:


【資料圖】

“如果沒有上大學,我可以開開心心進廠擰螺絲。如果沒有上大學,我可以毫無負擔地擺地攤……學歷不但是敲門磚,也是我下不來的高臺,更是孔乙己脫不下的長衫。”

《幸福到萬家》劇照

找不到工作的大學生自比孔乙己,代表學歷、讀書人身份的長衫,成了束縛求職廣度的枷鎖。

很多時候,自嘲是一種有意或無意識的生存手段,是一種認知層與環(huán)境的磨合與部分妥協。

“脫不下來的長衫”,也許并不止代表精神上的束縛,也代表不妥協的那一部分,與曾經流行的“喪”文化、“躺”文化有類似之處:多少人一面自我調侃,一面繼續(xù)奮斗。

而妥協,往往是介于他者評價與自我說服之間的一種動態(tài)概念。真正的妥協,是“自愿”當家庭主婦的農村女孩,即便被解讀為“個人選擇”“自由意志”,但本質上,依然是一種向不夠理想的大環(huán)境的妥協。

近期引起熱議的《我:畢業(yè)5年,存款5000 她:中傳碩士,火鍋店保潔》

這么看,因無法找到工作而被迫失業(yè),或自認為降低尊嚴與個人價值屈就的大學生們,是否同樣應該被相信全然出于個人自由意志?

任何時代,個人選擇都是離不開環(huán)境的,個人對內的自圓其說,與對外的解構和立場,都不該忽視大環(huán)境這缸渾水。

魯迅在《孔乙己》里描繪的,是一個具體的、把人逼成“似人非人”的涼薄社會,而我們在現實中唱哀的,卻更多是抽象而不準確的、所謂“眼高手低”的青年觀念。

將對“孔乙己”的自喻和自嘲,全部歸于個人的淺薄與短見,屬實曲解了魯迅的良苦用心。

現代社會的真正悲劇,是十數年苦讀教科書,卻仍然沒能弄明白孔乙己真正的寓意,是孔乙己仍然可以被當做“再讀已是書中人”來唏噓自嘲。

01

可笑的不是孔乙己

評價一個虛構小說中的人物,不可能脫離作者來談論。

魯迅筆下的孔乙己是一個舊式社會的注腳,也是注定要隨著舊時代消逝的人物,但對于孔乙己,魯迅的態(tài)度,憐惜是大于嘲諷的,是“哀其不幸”大于“怒其不爭”的。

魯迅

作為清末民初的標準讀書人,孔乙己知道“茴”字的四種寫法,卻考不上秀才,因為沒有其他營生,他的生活窘困潦倒,不拖欠酒錢,卻偷書度日。迂腐懦弱的性格里,倒也有著溫良的一面。

這樣一個人,的確不討喜,但要說恨,其實也是恨不起來的。

真正可恨、可笑的,是與孔乙己處于同一個環(huán)境,且某種程度代表著大環(huán)境腐變的另一些人。

小說里孔乙己一共出現了四次,第一次出場,魯迅就將他置于了一個具象的情景里:魯鎮(zhèn)酒店里,“掌柜是一副兇臉孔,主顧也沒有好聲氣,教人活潑不得;只有孔乙己到店,才可以笑幾聲”。

這無疑是一個充滿冷漠與涼薄的、圍聚烏合之眾的環(huán)境。“沒有他,別人也便這么過”,孔乙己是一個可有可無的存在,或者更準確地說,沒有地位的讀書人孔乙己,對他人而言是可有可無的存在。

作為一個典型的封建文人、清末的科舉擁護者,“唯有讀書高”的古板進仕思想在孔乙己腦袋里根深蒂固,但這種思想慣性,同時也在彼時代其他大部分封建文人腦海里根深蒂固。

《孔乙己》

彼時正處于科舉制地位的下降階段,但“中舉”在大部分封建文人內心的至高地位依然根深蒂固,剛剛過去沒多久的、他們所成長和經歷的時代,多少底層讀書人靠科考改變命運,即便沒能取得功名,讀書人大體上也是受社會尊重的。

但到了民國,孔乙己幾乎是必然地成為了時代的炮灰,傳統(tǒng)的知識失去了意義和尊嚴,西學開始東漸,實業(yè)救國成為潮流。

決定封建社會“士人”地位的唯一道路“學而優(yōu)則仕”失效了,沒能進入官場成為統(tǒng)治者的一員,孔乙己便注定只能是一介書生,不為社會所接納,只能被群眾嘲笑、欺凌和侮辱。

即便陷入窮困,即便沒錢到“店面隔壁的房子里,要酒要菜”,只能與處于社會底層勞工的“短衣幫”一起站著喝酒,他也堅持不愿意褪下身上的長衫,固執(zhí)而幼稚地用一些表面象征來維持自己讀書人的身份。

讀書人,或者說,“做題家”,在一條相對穩(wěn)妥的、看得見規(guī)則的道路上按部就班成長十幾年,內心懷揣著某種最強烈甚至是唯一的價值理念,進入真實世界后,陡然發(fā)現,現實規(guī)則并非如此,或是曾經行得通的秩序出現了意想不到的變動。

《赤狐書生》劇照

這個時候,又如何能指責他們抓不住時代潮流,嘲笑他們的迂腐和守舊呢?

總之,孔乙己的悲劇不是他一個人的悲劇,而是許多舊文人的悲劇,也許孔乙己的確酸腐、懶惰,但他的根本悲劇并不是自身的性格弱點造成的,而是科舉制度下的封建思想封建等級觀念造成的。戕害者,既是那些冷漠的權勢擁護者,也是環(huán)境秩序本身。

02

多余的人

描繪知識分子的墮落和凄苦,是現當代中國作家的一大愛好。

百年前,俄國文學里的“多余人”這一概念被一批五四作家轉譯傳送到了中國,演化成一種獨特的、具有鮮明左翼色彩的苦悶知識分子群像,他們在中國作家筆下被稱為“零余者”。

最早在浪漫主義作家郁達夫的短篇小說《沉淪》里,主人公心懷抱負,卻處處受挫,無力反抗環(huán)境,卻又沒辦法完全妥協于現實,苦悶與孤獨中,只能轉向戀愛和情欲尋求精神寄托。

鄭振鐸在《俄國文學史略》(1942)里分析:主人公“一以貫之的氣質,就是孤獨、內省、敏感、自卑,憤世嫉俗而又負載著不堪忍受的感傷……惡濁的社會侮辱他的良心,歧視他的才情,又磨損他的敏感,使他失去正常的人性發(fā)展的余地,轉而以反常的病態(tài)向社會施以懲罰,也向自身實行自戕。”

俄羅斯文學里的“多余人”,大體指接受過高等教育的青年貴族知識分子,他們擁有高尚的理想,卻遠離人民,雖不滿現實,卻缺少行動,且多半無能改變現狀,只能在憤世嫉俗中白白地浪費自己的才華,成為一個苦悶憂郁的多余人。

這一形象最早出現在屠格涅夫發(fā)表于1850年的小說《多余人日記》里,主人公丘爾卡圖林一事無成,愛情失意,疾病纏身,在死亡迫近之時,他只能沉湎于遠離生活的內心世界中。

屠格涅夫《多余人日記》

這么看,從百年前的“多余人”,到今天的“孔乙己”,都是在時代洪流中找不到個人定位的知識分子形象。經受著理想與現實的撕裂,自小接受的教育理念與冰冷的外部環(huán)境之反差,逐漸變得迷茫和苦悶。

迷茫和苦悶,本身不是問題,即便不拿知識分子說事,這些也符合人性邏輯的軟弱性和妥協性。

但值得一提的是,郁達夫認為,“真正的零余者,是對社會沒有任何用處的人”。

這么看,“孔乙己”們某種程度上也是“零余者”。不過,“零余者”的邊緣感更多來自時代的更迭和變動,強調對外的抱負性失落,“孔乙己”們則更多朝向對內的個人迷失。

將全部青春年華寄托在科舉取士這唯一一條路上,此路不通,也不再有讀書寫字之外的優(yōu)勢與技能,孔乙己被迫成了一個“零余者”。

而這個現狀,是他在一心苦讀的時候,在滿懷壯志趕赴考場的時候,所沒能料想到的。

從人性的基本邏輯層面,這種精神上的緩沖與麻木,其實應該得到一定理解與允許。

人們難免為孔乙己身上那股“讀書人的清高”感到可笑,同時也在嘲笑那種用理想主義來包裝個人利己主義的酸腐。

《覺醒年代》劇照

時代的規(guī)則忽然改變,滿腹經綸忽然變成華而不實的精神包袱,就像現代社會那些惹人厭煩的滿口“之乎者也”的讀書人,他們口中的理想和抱負,或者索性說只是個人的目標和執(zhí)念,在變動的社會規(guī)則面前都顯得愚蠢且可笑,都被理解為了魯迅筆下剪不掉的辮子。

只是需要知道,有的人剪不掉辮子,是迫于強權或對強權的貪慕、恐懼,但也有的人,是因為從來便聽到唯一的聲音:只有保留這根辮子,唯有讀書這一條路,你才有可能在這個世界謀得尊嚴和人權。

而相比起外露的“辮子”,“長衫”更多代表一種內化的文化人偏執(zhí),某些時候,這股偏執(zhí)甚至可以被討巧地理解為理想主義,因此顯得更體面、更文明,當百年后的大學生們以之自喻,似乎便合乎情理了許多。

03

擰巴的理想

約莫距離高考還有四個月時,湖南某中學傳出的一則高三學生演講視頻引發(fā)爭議。視頻里,一名戴著厚厚眼鏡片的女學生,激情飽滿地對著鏡頭吶喊:“凌晨6點的校園真的很黑,但600多分的成績真的很耀眼!”

類似“誓師”“自我激勵”這種活動,恐怕大部分中國高中生都經歷過。

紀錄片《高考》

我記得自己高三那年,約莫在高考前一個月,學校也舉行過徒步十公里的“義行”,眾師生皆斗志昂揚,高舉代表集體榮譽的班級和學校旗幟,穿著印有勵志標語的制服,頂著大太陽徒步一個下午過來,汗流浹背,面紅耳赤,似乎已經打完了高考這場未戰(zhàn)之役。

將考場喻為戰(zhàn)場,是我們幾千年來的傳統(tǒng)。

戰(zhàn)場,是非勝即敗的,敗者是沒有尊嚴的。害怕失敗的人、不敢失敗的人,一刻不敢松懈地鉚足勁,披星戴月,十年寒窗,衍生出了獨屬于讀書人的勵志哲學。

做一件不容易的事,適當發(fā)揮主觀能動性,是人的生存本能與哲學,但主觀能動性超出了必要限度,就會質變扭曲。

比如,好不容易考上六百分的學生,四年大學畢業(yè)后,發(fā)現自己仍然不能找到理想工作,少年理想在現實面前碰壁,恐怕又難以自洽了。

據今年3月中國國家統(tǒng)計局發(fā)布的數據,今年1至2月份,全國城鎮(zhèn)調查失業(yè)率平均值為5.6%,16至24歲的年輕人的失業(yè)率為18.1%。

而在我們當下的社會文化里,腦力勞動者的地位仍然在很多層面高于體力勞動者,辦公室里的白領,仍然比藍領擁有平均更高收入和尊嚴感,比服務行業(yè)、制造業(yè)等等更是有過之而不及。

長久以來的勞動價值鄙視鏈,很難支持我們從相對單一的人生追求路徑里脫身。大企業(yè)加班成風,三十五歲危機如達摩克斯之劍,文科生跟風轉碼,年輕人鉚足勁考公,與考研、考編并列為宇宙盡頭三大道。

在社會工作分工細化程度不夠的環(huán)境下,我們很難指責一個大學生不肯“自降身價”回農村、進工廠。

《幸福到萬家》劇照

即便是短暫放棄競爭,縮回家里閑置,必然也會遭到一如既往地嘲諷。

如果真的咬咬牙脫下“長衫”去擰螺絲、送外賣(雖然這兩者也并不容易),只恐怕,又會開始流行以駱駝祥子自居自嘲了。

真正可悲的,是從小被老師和家長耳提面命灌輸“讀書才有出路”甚至“讀書就會出路”,長大后進入社會,卻發(fā)現讀書與學歷并沒有那么“值錢”。

《我在他鄉(xiāng)挺好的》劇照

因此,從根本上,讓人唏噓的,不是讀書人,更不是讀書本身,而是將讀書自視過高,寄予太多不切實際功利期望。讀書改變命運,但讀書不是功利的捷徑。

時代詞典里,流行和自嘲永遠是一種必要的表達和發(fā)聲,年輕一代有自己對世界的理解,他們需要安慰,需要激勵,更需要被看見與被理解。

文中配圖來源于網絡

編輯 | 蘇米

值班編輯|江江

排版 | 鄭澤偉、蘇打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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